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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OO七年七月十三日上午,我正在學校會議室和CPC的人員以及幾位系上老師開會討論年底評鑑的事情,突然手機震動了起來,我皺了皺眉,低頭看了一下來電的對象,是不啾師。

從廈門大學回來以後,我和他就開始討論即將要一同進行的論文與研究計畫。
之前的故事裡已經多次提過不啾師研究所的坎坷之路了,去年年底推甄了十幾間都沒有半間錄取,重重的打擊之下,他變得自暴自棄,讓自己沈迷在電玩和女友的溫柔鄉裡,讓人看了十分扼腕。

為了讓他重拾鬥志,我鼓勵他再嚐試今年四月的研究所入學筆試,好說歹說總算讓他恢復信心,重拾書本。誰知天不從人願,筆試同樣考了近十所,仍然是名落孫山。

當時的我,其實已經建議他這樣就算了吧,我認為每個人這輩子能讀到哪裡都有一定的天命,命裡無時莫強求。

後來他找阿香陪他一起來找我,說他不甘心,想要再延畢半年,等今年年底研究所推甄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一番長談之後,我見他意志堅決,終於點頭支持他堅持最後這一戰。

沒想到這個決定不到三天就迫於現實取消了。

因為不啾師的母親堅決反對他延畢,她持的理由是我們學校又不是什麼名校,延畢好像是被留級一樣,她覺得很丟臉,既然已經考了二十幾間沒考上,那就不要再考啦!

他家裡因為延畢的事鬧出家庭革命,最後不啾師為了顧及家人感情,只好忍痛放棄。

我的那一群學生裡,今年考上研究所的分別有阿香、乃華和翹屁屁,也因為他們幾個有考上而不啾師卻落榜,讓他的壓力更顯沈重。

決定放棄延畢後,不啾師又開始了潦倒的生活,沒有了目標與重心的他,和行屍走肉沒有兩樣,讓人看來更是不忍。

我真的常常在心裡這麼想,媽的研究所這麼難考,若我有錢我就自己開一間讓我學生來唸就好了。

當然,因為養學生而窮到快被鬼抓去的我,是不太可能有那種財力的。

考研究所這件事,成了我們幾個人談話的禁忌話題。

為了怕刺激到他的情緒,阿香他們三個人考上的消息,我也沒有請系上貼紅榜大肆宣傳,就怕他觸景傷情。

今年五月中,我帶他去民雄游泳池游泳。

兩個人一起游泳有一個好處,頭頂著天,腳踏著地,身上只著一件泳褲,泳池又沒有什麼其他人,中場休息就是最好的談心時間。

有些理論證實人在沒有穿衣服的時候愈能說真心話,所以很多大老闆的生意都是在三溫暖或是溫泉池裡談成的。

又例如,有些老闆喜歡跟下屬一起洗三溫暖,與下屬袒裎相見;老闆心理的盤算是:「連那一點都被我看到了,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這和有些老闆(主管) 喜歡算下屬的八字、星座、血型和紫薇斗數的舉動相同,背後心理層面的意義是:「我看不到你的心,但是我可以看到你的命」。

我終於和他談了研究所的事,以及問清楚為什麼他會選擇放棄繼續再努力。

很有趣的是,一開始希望他放棄再繼續考的是我,沒想到我被他說服了讓他再試一次之後,現在反而是我要鼓勵再度放棄了的他。

談到最後,我很嚴肅的問他一個問題:「你甘心嗎?」

他搖了搖頭:『不甘心!』

「既然不甘心,為什麼要讓自己的人生有遺憾?你跟了我這幾年,難道你忘了我一直在教你們不要讓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嗎?只要目標是對的,方法是對的,就應該要試試看。最多失敗了去當兵而已嘛…」平時優柔寡斷的我,在面對感情脆弱的學生時,又堅強的像座大山一樣。

『老師,你不懂,我不希望我家人為了我再吵架了,我只希望一切到此結束…我放棄了!』

我嘆了一口氣,不再勉強他。

其實不啾師推甄沒有考上是一件讓我很意外的事,他和阿香同一組,所以也有全國性的競賽優異成績,也有產學合作案,也有研討會論文被接受,除了他的歷屆成績不如阿香全班第一名的優異以外,其他都是上上之選。

然而他還是落了榜,再參加筆試的時候,這些優勢其實都已經沒有太大的加分作用了。他們的基本學科本身基礎就沒打好,當然比不過那些已經補習一年的大四學生。

之前我一直想跟他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的道理,現在反而希望他不要留下遺憾。

游完泳,在男更衣室裡,看著穿好衣服正在擦乾頭髮的他,我最後一次問他道:「你想不想為你的人生來一場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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