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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大學歐吉桑院長的溫情,讓我忘了幾分鐘前因為謊言差點被揭穿的尷尬。此時,他臉上的線條早已由原先的嚴肅轉為祥和,讓我頓覺眼前的院長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學術交流什麼的屁話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需要什麼幫忙呢?)

「呃…其實,我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確定他讀的是哪一所中學。目前我所知的線索,就是他住的地方在燕子山小區,他租屋的地點,距離燕子山小區公車站牌約走路十分鐘的路程,而他的學校離他住的地方,也是走路十分鐘左右的距離。比較有可能的學校是山大附中,山大附二中,山師大附中以及山師大附二中四所學校,呃…也可能都不是。」說到最後一句話,我又忍不住臉紅了。

連自己的遠房親戚唸哪所學校的校名都不知道,這點真的很站不住腳。

也許是歐吉桑院長根本不想再去探究我找小羽的真正目的,所以他沒有再露出懷疑的表情。

只見他微微一笑,神色自若的說出讓我震愕當場的結論:『這個問題很簡單,因為我就住在燕子山小區。根據你剛才說的距離,我很確定小羽的學校就是山東大學附屬中學,其他三間都不是你要找的。』

由於這結果來得太突然,我真的一時之間無法置信。

「山大附中…嗎?」我喃喃自語的說道,神情陷入了恍忽狀態。

就這樣?我心裡不斷的問自己,就這麼簡單就找到我要的答案了?會不會太誇張一點?

我仔細回想,打從一開始我的記憶就是認定小羽就讀的學校是「山大附中」,當時我一直認為要找這所學校很容易。後來上海的朋友懷念提醒我山大附中不只一間,我在震驚之餘,原本的信心就動搖了。後來阿良大哥又幫我查到山大附二中等其他三所學校都在燕子山小區,整個的情況就愈來愈複雜。

當然眾家好友的關心和美意我當然是感激萬分,都要怪自己當初沒有仔細跟小羽問清楚詳細的地址,而讓整件事情累得這麼多人為我奔波。

這讓我想到,以前學生時代一直深信不疑的考試理念,那就是「不應該回頭去改變選擇題的答案」。曾經有人做過研究,發現這在學生族群當中是一個很強的信念,認為回頭去改—會錯的有55.2%、不知道的有19.0%、改對的有15.5%、沒變的有10.3%,甚至還有俗話說:「在考試中,你的第一直覺是你最好的決定。」

雖然後來正式的研究顯示出「改變答案是有價值的」,實際上回頭去改答案,會錯的只有20.2%、沒變的有22.0%、而改對的有57.8%;一般答案改了會錯的信念,是因為一旦我們改錯就會一直記得那個痛。記憶裡回頭去改對答案的經驗並不深刻,但將原本對的答案改成錯的,那種痛就只有親身經歷者才能體會。

雖是如此,很多事情,我還是會忠於我的直覺,不管是對原型的認定,對朋友與學生的信任、對是非的判斷等等,這也是很多朋友一直建議我需要改的個性之一。

沒想到來了大陸,還是再一次加深自己要相信自己直覺的信念。

原來,山大附中真的是我要找的學校。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歐吉桑看到我似乎有點無法置信的表情,又笑著說道:『山大附中是附屬於我們山東大學的一間中學,原本的校名是濟南第七中學,俗稱“七中”。目前這所學校算是山東知名的明星高中,所以很多戶籍在其他地方的學生,都會越區到這所中學就讀,為的就是考上好的大學。』

由於我記憶中似乎有小羽提過七中的印象,再聽到院長這麼詳細的說明,百分九十九確定山大附中就是我要找的學校了。

「那…請問若從這裡到山大附中,大約要走多久呢?」我心中已經開始在盤算我第一天論文發表完要從會場「逃脫」的計畫。

歐吉桑院長這下更熱心了,他將我們兩人面前那些狼籍的杯盤移開,拿出紙筆,就開始為我畫起地圖來:「若要走路的話,大約是十分鐘的路程,就是我們校門口前左轉…山大路和解放路的交叉路口,就是山大附中了。」

我仔細的聽著解說,心中又是興奮又是激動。

(我終於快找到你了!)

冷不防正在忙著畫地圖的歐吉桑院長抬起頭來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我想也沒想就回答道:「當然是明天就動身!」話剛出口我就後悔了…

『明天?明天老師你不是要上台發表論文嗎?應該不能缺席吧?會後應該也會有聽眾要問問題的…到時候找不到主講人怎麼辦?』果然是院長,心心念念都顧及到這場兩岸研討會是否能順利進行,「脫逃」計畫似乎這樣就曝光了。

我一臉尷尬的說道:「您放心,我會等我負責的那個場次結束再離開,只是明天的晚宴我就無法參加了。」頭皮發麻的我,腦海裡正在飛快計畫著明天的「逃亡路線」。

『這樣吧,你一個台灣學者在街上亂跑也是蠻危險的,我請我的研究生明天陪同你一起去山大附中,一來你也有個照應,二來你去他們學校問學生資料他們應該不會給你,讓我的研究生帶我的口信去,他們應該不會為難你才是。』歐吉桑院長真的是有夠細心的啦,真是感動到快要掉眼淚。

然而我心裡卻隱約感覺到不妥,若是打著院長的旗幟去要到了小羽家的資料,相信那些“熱心”的行政人員,為了早日讓我找到失散的“遠房親戚”,可能會當著我的面就打給小羽的父母,我實在很難想像當小羽的父母接到這樣一個「路邊認親戚」的台灣人的電話時,會有什麼樣的衝擊…我也不敢去想像當附中行政人員和院長特派的研究生在聽到小羽根本沒有什麼台灣遠房親戚時的那種表情。

台灣來的學者居然是個大騙子?

想到這裡,我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

「不用了啦,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院長您不用再麻煩了,您已經幫了我好大的忙,這樣就好了。」我不希望這麼好心幫助我的院長,最後發現我對他說的內容只是「殘缺遮掩的誠實」,我想他一定會很傷心。

真的不願意讓這樣慈祥的長者對我失望。

當然,婉拒無效,院長已經撥了他學生的手機,我心中暗暗叫苦,這齣「萬里尋親」的戲碼,要怎麼演下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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